(二)创建"世元”的成本收益分析：国家利益角度
一国从国家利益角度出发来决定是否进行货币合作,实质上就是分析一国进行货币合作的成本与收益。当收益大于成本时,一国就有了进行货币合作的动力。一些论著根据短期内国家加入货币区的成本收益分析,说明国家间的利益难以协调,认为统一货币无法实现。然而,笔者认为,建立统一货币的成本收益应注重长远利益分析,从而推出创建“世元”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1. 一国加入“世元”的收益
一是国际储备的节约。发展中国家持有大量美元或欧元的国际储备是有成本的。首先,持有国际储备是对金融资产的低效使用,因为原本这些资金可以用于有更高回报率的投资,而持有国际储备却仅仅只获得存款的利息收入。斯蒂格利茨认为:“持有大量外汇的机会成本很高。美国短期国库券的收益率目前为1.75%,而如果一个亚洲国家将这笔钱投入到国内经济,回报率可在10%?20%。”(斯蒂格利茨:2002)这说明由于种种原因持有国际储备的成本很大。其次,持有国际储备还要面临汇率的风险。由汇率的不利变动带来的损失,也是持有国际储备的成本。而非美元和欧元的国家进行货币合作以后,可以节约大量的国际储备,从而降低了持有国际储备带来的机会成本,这是进行货币合作的短期收益。
二是交易成本的节约。马克思关于货币价值形式发展的分析表明,在货币形式演化的历史过程中,进一步地减少交易费用推动着这一进程。在现代信用货币发展的时代,国家间的交易规模更大、更頻繁,多种货币的存在增大了交易的成本。如果进行货币合作,会使货币发挥职能时的成本更低,交易效率更高。第一,单一货币执行交换媒介的职能时,降低了交换时的换汇成本。在多种货币存在的情况下,国际贸易中必然会带来换汇成本。而实行货币合作的国家这种换汇的成本将不再存在。据欧盟委员会资料,由于单一货币的引入而节约的换汇成本占到欧盟1990年GDP的0.4%(欧盟委员会,1995)。第二,单一货币执行价值尺度的职能时,简化了相对价格数量。一个有k种商品的经济,其相对价格数为k(k-1)/2,货币出现使价格数减少到k个。在有n个国家进行货币合作的区域内,一种商品原来有n个价值尺度,实行单一货币后就减少到1个了,所以,整个货币合作区域内商品的价值尺度总数由n•k个减少到k个。这样一来,不仅直接降低了信息处理成本(如记账成本),而且使不同国家的同种商品价格易于比较,增加了价格透明度。
三是经济更稳定,抗风险能力增强。首先,由于货币政策的集中,竞争性贬值引发的通货膨胀在货币同盟中消失,进而使物价更稳定。这对于实行开放经济的小国更为有利,因为这类国家的许多产品都是可贸易产品,汇率的频繁波动会引起国内价格表示的可贸易产品价格的频繁波动,而国内政策只能影响占小部分的非贸易产品。所以,对于小国经济,对外实行浮动汇率会造成本国物价总水平的頻繁波动。其次,浮动汇率制消失,投机性资本流动丧失了套利空间。在浮动汇率制下,资本流动和外汇市场的买卖经常是投机性的,非稳定性的。Eichengreen(1996)、Frankel(1996)等人的研究认为,绝大多数外汇交易同基本面无关,只是增加不稳定,减少社会福利。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浮动汇率的经历，有力地证明了浮动汇率制的这一弊端。实行货币合作以后，国家间使用单一货币，会使原来针对多国货币的投机性资本流动和外汇买卖完全消失，彻底解决了投机性资本流动的问题。虽然短期内金融机构的投资收益会减少，但是从长期来看，金融市场抗风险能力和流动性都得到增强，各国的金融市场会得到有序整合。
四是投资和经济增长的效应。企业进行跨国投资决策时,要依赖很多变量，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变量是预期汇率的变化。巳经作出的投资决策很可能由于长期汇率向着非预期方向变化而变得无利可图,使企业不得不关闭海外机构，承担调整成本,给企业带来巨大损失。然而，进行货币合作以后,实行单一货币，外汇风險不再存在，因而有利于跨国投资的增长。欧洲开展货币联盟以来，外汇风险减少，大大加快了成员国之间的投资步伐，企业跨国兼并收购更加活跃，跨国投资得到了有效配置。由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发展较完善，公司数量多且资本雄厚，因而投资增长效应所带来的收益对于发达国家比发展中国家要明显得多。此外，由于单一货币降低了跨国交易成本,使世界各国贸易、投资一体化程度加强，资本边际产出提高，这对经济长期增长都有促进作用。
2. 一国加入“世元”的成本
一是某些政策自主性丧失和宏观经济调整成本。货币合作实行单一货币后，国家会丧失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MCKiim0n(1994)认为，加入货币同盟意味着财政政策自主性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限制。赤字融资的行为被阻断，债券发行要受到国际资本市场的约束，过度扩张的财政政策可能会给他国带来外部负效应，所以，在形成单一货币后，财政政策会受到成员国间的一定限制。在面临不对称的冲击时，这种财政、货币以及汇率等政策的限制会给成员国带来宏观调控的困难，使其宏观调控成本增加。当下的欧债危机也部分显露了这一问题。不过，这种宏观调控的成本不应过分夸大，况且，宏观调控的方式不限于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还有许多政策可以采用。
二是过渡成本。由多种货币转化为一种单一货币需要过渡成本,但这种成本是一次性支付的。主要有四个方面:(1)与单一货币出台相关的技术性转换成本,如金融机构的各种自助终端、结算系统、公司账目等都要更换新的记账单位。据测算,在欧元区计算机化的停车计价器系统的变化成本,分摊到每个计价器上的成本约为800美元。(2)印制新钞票和发行新硬币的成本,以及旧货币的回收、处理成本。2002年欧元进入流通,欧元区12国要用90亿的欧元现钞和510亿的欧元硬币,替换130亿的原各国现钞和800亿的原各国硬币。(3)单一货币具有公共物品性质,相当于公共物品的提供。设立共同机构来研究统一的货币合作的相关制度,协调各国的宏观经济都需要支付相应的成本。从以上分析来看,虽然过渡成本的数额比较大,但是应该注意到这些成本只属于短期支付的一次性成本。为了获得货币合作的较多收益,支付这一成本是值得的。
三是货币作为国家和民族象征引发的成本。加入单一货币意味着货币作为国家和民族象征意义消失,为了让人们接受新的货币需要付出一定的劝说成本。欧元硬币的设计就保留了各个民族文化特征,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硬币图案。
四是丧失铸币税收益的成本。对于非国际储备货币国家而言,加入单一货币意味着本国中央银行丧失了货币发行权,政府不可能再用财政赤字来进行融资,也就是说国家获得铸币税的能力不存在了。但是这种铸币税收益的丧失可以通过两方面来补偿:一方面,发行“世元”的机构可以是世界中央银行,它可以根据各国经济总量的份额确定铸币税的分配比例,来分享单一货币发行所带来的铸币税;另一方面,由于汇率风险的消失,国家在发行公债的利息率可以更低,从而减轻了政府的利息支付,这也是对丧失国内铸币税的间接补偿。
对于国际储备货币国而言,加入单一货币还意味着国际铸币税的丧失。美国是最大的国际铸币税收益国,丧失铸币税收益这一成本对美国而言影响较大。但是应该看到,欧元建立以后,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发展,这就从一定程度上瓜分了美国的国际铸币税的收益,进而降低了美国加入单一货币的成本。
3.加入“世元”的博弈分析
“世元”发展的最终结果要实现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间的货币联合。而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能否实现货币联合,归根到底要符合各国的国家利益和人类进步的共同利益。加入“世元”的成本和收益分析,是国家决定是否加入货币联盟的可量吡的依据。事实上,不同的国家,其收益和成本也有所不同。从长期和短期来看,短期内没有的收益,则长期可能出现,而短期内很大的成本,在长期可能就不存在了。博弈论的理论表明,如果博弈只进行一次，不合作的“囚徒困境”就会出现。要走向合作,就需要有约束力的协约,因为协约可以通过增加不合作行为的代价来增加合作行为的收益,从而维持合作。这需要创造重复博弈的环境,使参与国认识到未来的谈判要无限期进行,而且要使参与国认识到一国和全球共同发展的长远利益,最终使博弈模型的净收益向着有利于合作的方向变化,货币合作便可以实现。
四、逐步推行“世元”的步驟和政策建议
考虑到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的特点和发展中国家的地位,为了最终实现“世元”这一理想状态的目标,建议“世元”的推行分为三个阶段逐步实施:创建“世元”的准备阶段、创建“世元”的初始阶段、不断完善“世元”体系的阶段。
(一)创建“世元”的准备阶段
由于当前国际货币体系是发达国家主导的世界货币体系,发达国家是最大的受益者,想要改变当前的货币体系,建立更为广泛的货币合作不可能期待发达国家会积极行动,因此“世元”的推进过程应该以发展中国家为主睪推动力量,逐步形成美元、欧元、“亚元”、“非元”等并立局面。同时,加快双边或多边的自由贸易谈判,加快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可以借鉴欧洲经济共同体的经验,先进行某些资源或产品的联盟,进而扩大到多种商品以及金融领域合作。在汇率领域加强合作,强化之间的固定汇率关系,建立起国际风险共担的机制雏形。具体来说,相关发展中国家可以做好以下方面的工作:
一是发展中国家逐步减少美元在国际储备中的比重。这个过程其实也是发展中国家进行货币合作的过程。随着发展中国家区域内贸易投资一体化程度加强,企业之间换汇的要求越来越頻繁,事必会出现建立单一区域货币的要求,因为国家之间采用单一的记账单位,会大大降低国家之间的交易成本,这又反过来促进货币合作进程的加快。在此之前,首先加强发展中国家的货币互换,建立货币互信机制。这样,美元在区域内交易使用的需求就降低了,美元在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储备中的比重也会随之降低,其结果促进了国际储备货币的多元化发展,削弱了美元霸权。上海合作组织、金砖五国、东盟、非盟等发展中国家的各种组织应尽快加强货币合作机制。
二是加强SDR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作用。在世界还未建立单一货币之前,SDR是一种次优选择。它不但可以克服主权国家货币作为国际主要储备货币的弊端和内在矛盾,而且使兑换过程大大简化。同时,其币值相对稳定,可为世界经济的发展提供有利的环境。当前,可以扩大SDR的使用范围,完善其货币功能,使之作为私人部门的交易媒介职能得到加强。比如,对于限制其使用和交易的法规必须逐步予以废除,不仅官方可以持有SDR,而且也可以允许私人部门持有,从而增强SDR的流动性。一旦SDR成为私人部门的交易手段,那么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成为建立世界单一货币的雏形,正如欧洲货币单位是欧元的前身一样。
三是中国加快推进人民币区域化和国际化。在发展中国家的货币合作过程中,中国应该而且也可以发挥重要作用。中国是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经济总量已跃居世界第二位,外汇储备量世界第一,人民币的汇率一直以来保持基本稳定,经受住了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和近几年金融危机的考验。.特别是随着中国与周边国家贸易往来频繁,人民币成了主要计价货币和货币互换的货币,并大量流入周边国家和地区。人民币的国际信誉好,人们对人民币的信心充足。因此,在“世元”推行的准备阶段,中国可以利用人民币的优势,位,加大货币互换的力度,加快区域内的货币整合。在未来的数十年内,与日本、韩国、东盟国家平等协商,分阶段地(亚洲不同国家要有条件地分别进入)先实现区域性的货币统一即"亚元”,以此来平衡欧元、美元的力量。这样,必将缩短“世元”的创建过程。
四是分别创建“亚元”和“世元”的超国家研究机构。在货币合作方面存在着许多制约因素,诸如有关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差异较大,经济合作的非制度化、非协同化等问题较突出,需要有研究机构为国家之间的政策协调、区域货币运行机制等问题提供专业支持。这样的研究机构可以由有关国家的官员和学者组成。
(二)创建“世元”的初始阶段
一是实现三大货币力量联合(假定只存在美元、欧元和“亚元”而没有出现“非元”等区域性货币)。首先锁定两个货币力量的汇率,其次实现三大货币力量的汇率锁定,锁定三大货币力量汇率的最终结果就是建立世界单一货币即‘‘世元”。从汇率方面实现三大货币力量的联合,就如欧元发展到欧洲货币联盟的阶段一样,逐步缩小汇率浮动的空间,可以先固定一个较宽的汇率波动幅度,如果经验证明可行,就进一步缩小汇率波动幅度。如果首先实现了两个货币力量的汇率锁定,那么这个庞大的货币区将极易带动第三大货币力量加入,从而实现固定汇率。
这一阶段的推进是以前一阶段为基础的。由于第三大货币力量的出现,平衡了美元和欧元的力量,同时在世界范围内分配货币国际化带来的收益,这使得美元与欧元的获利空间越来越小,使三大力量联合的成本也越来越小,这时将国家利益部分让渡给更为广泛的货币联盟,会比停留于原来的区域货币带来更大的收益。
二是建立世界中央银行。建立世界中央银行作为“世元”的发行机构,由世界中央银行制定全世界统一的货币政策,设计铸币税的分配机制。在决策分配上,世界中央银行的决策层可以由各国的财政部长组成。各国的投票权实行一国一票制,这样在制定世界货币制度的过程中保证了国家不论大小,都有平等的发言权。在执行经济调节职能时,世界中央银行可以充当稳定各国宏观经济、规避金融危机的最后贷款人角色。如同一国内的中央银行一样,世界中央银行也可以通过公开市场业务、再贴现操作等手段实现对世界总体经济货币量的调节。
(三)不断完善“世元”体系的阶段
不断完善和调整相关法律、机构和组织的建设,规范和考核成员国的财经纪律。这是最艰巨的长期工作。“世元”建立以后,各国将丧失本国的货币和汇率政策,同时一国的财政政策自主性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限制,这都使得“世元”的成页国在面对经济冲击时要接受由于宏观经济政策调整困难所带来的挑战。因此,完善“世元”体系,一方面要规定科学的可量化的指标,如通货膨胀率指标、物价指标等,规范各国能够从超国家的角度来承担自身货币和财政义务,克服集体行动的困难,另一方面要发挥世界中央银行在协调国际金融秩序方面的优势,尽可能地减少金融领域对世界各国的经济冲击。
不断完善和加强世界中央银行稳定金融体系和物价的作用。世界中央银行在稳定世界金融体系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进一步加强世界中央银行在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方面的能力,为世界各国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同时,要稳定各国物价,不断调整各国通货膨胀率,增强人们持有“世元”的信心,从而巩固“世元”的世界货币地位。
逐渐加强跨国资本的有序流动性。“世元”体系能够正常运转需要有高度的经济一体化,而资本的流动自由是经济一体化的重要表现。资本的自由流动,能够使国际资本得到更加有效的配置,促进企业进行跨国投资,从而有利于世界经济增长。然而,“世元”建立以后,各种金融机构由于币种向单一货币转变,在清算系统、结算系统等技术方面和操作方面都需要一定时间的过渡和完善,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资本市场的融资能力。但也应该看到“世元”的建立,消除了汇率波动风险,降低了投资的市场风险,这都为国际金融一体化和资本的跨国流动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最后,应当指出“世元”能否顺利实现及何时有效实现,一方面,取决于美国、欧盟和日本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是否真正摒弃狭隘的本国垄断资本利益而以全球经济的良性发展和人类的不断进步为原则;另一方面,取决于发展中国家是否其正能团结一致地为争取本国长-远利益和全球经济的良性发展而采取坚决的统一行动,而不受任何强权政治的威胁和引诱。因此,国际关系的真正民主化和世界精英的文明进步理念,是包括“世元”问题在内的全球经济又好又快地发展和世界人民福利不断提升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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